【黄山记忆工程口述档案专题】徽州漆器髹饰技艺国家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甘而可

6月9日，市档案馆、市非遗保护中心口述小组赴黎阳老街甘而可漆艺工作室，采访中国工艺美术大师、徽州漆器髹饰技艺国家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甘而可，采集口述档案并开展“服千企进万家”活动。

甘而可，1955年出生于徽州地区歙县深渡镇，成长于屯溪。因时代与家庭因素，他只读完小学，14岁便踏上木工之路，在锯刨敲打间讨生活。可对美术的热爱，如种子深埋心底——那时一边做木工，一边跟胡绳直老师学习速写、素描；父亲每天早上督促他写毛笔字、练书法。还教他做事做人的道理，勉励他虽离开校园，但步入社会也要坚持学习。这些滋养，让艺术的火苗在艰苦岁月里倔强燃烧。

甘而可堂哥是屯溪木器厂的职工，他有一身木工好手艺。14岁时，甘而可就在木器厂跟着堂哥学习，学了三个月，便在家中自学木工手艺。16岁时，甘而可只身一人到太平县三口镇、谭家桥、章村等地接活做工，当时每天工钱只有7毛。随着甘而可的木工手艺逐渐在屯溪小有名气，后来他就去祁门、休宁做家具，其收入用于补贴家用，对家庭经济生活开始有了贡献。

1976年起，甘而可在屯溪圆木社跟汪金水师傅学习做木模、做座钟外部铜配件装饰雕刻、做浇铸机械零件的木模等。在圆木社的三年，他的专业能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，不仅学会了看图纸，还接触了许多工艺种类，不同金属材质的比例运用。

1979年屯溪工艺厂面向社会招工，怀揣工艺美术梦想的甘而可，渴望借此叩开艺术之门。当时，招工考试考了雕刻、绘画、书法，他凭借过去积累的技能，从80多名报考者中脱颖而出，以前两名的成绩被录用。

进厂后，甘而可被定为一级工，安排在老师傅汪福林手下学习。当时厂里做刻漆灰彩绘屏风，他一上手就展示出不错的雕刻功底；为师傅打磨刻刀也得心应手，得到了师傅的认可。72岁的汪福林师傅专精木雕，是雕刻全才，看重他诚实勤奋，耐心指点；俞金海师傅擅长犀皮漆、漆砂砚的制作，尤其是很显功力的漆器小件的制作，甘而可常协助他在漆器上刻图案、刻字、刻章等装饰工作；徐丽华师傅擅长做脱胎漆、漆砂砚和彩绘，甘而可常在他身边学习。在多位老师傅的言传身教下，他进步极快，进厂次年便升为二级工。1980年，他与四名同事一起被选派到上海学习刻漆工艺，回厂后成立刻漆车间，由他担任车间负责人。此后，刻漆产品成为厂里的拳头产品，畅销海内外。在屯溪工艺厂的几年里，他不仅在木雕技艺上更上一层楼，还接触到了砚雕、竹雕和刻漆，虽然当时他对漆器开始有了关注，但是内心还是更喜欢雕刻。

1985年屯溪工艺美术研究所成立，他有了更多创作空间，由原来的完成工时式工作转向自由艺术创作。在研究所，他与汪洋、汪伟合作，创作了《群仙祝寿》一组十二扇精美的刻漆屏风；与徐丽华合作创作了一对脱胎漆狮子等，作为他早期创作探索的成果，也让他在漆艺创作之路上，迈出坚实步伐。

1988年，受改革开放浪潮影响，作为副厂长的甘而可权衡再三决定辞职自己创业。为了谋生，他创作各式漆器屏风、雕刻砚台；同时他还承接各种工程，为齐云山等地做过佛像、为原华山宾馆做室内漆器装潢和做门楼上的招牌。在市场上摸爬滚打了一圈后，1991年他下海经商，在屯溪老街开了“集雅斋”文房四宝店。到2000年时，开店十年的甘而可学到了很多文物知识，接触到很多有学识的老师，激发了他想做好漆器的愿望，心想应做些什么、怎么回报社会？开始琢磨为什么当时中国漆器和日本漆器有如此大的差距，他觉得应该有人来填补这种差距，抱着这种朴素的想法，在朋友的启发和鼓励下，开始专攻徽州漆器髹饰技艺。

他将目光聚焦徽州漆器髹饰技艺的恢复，一头扎进犀皮漆、漆砂砚的研制。明代黄成所著《髹饰录》专门对犀皮漆有描述：“文有片云、圆花、松鳞诸斑。近有红面者，以光滑为美。”这些古籍中的记载，成为他复原的线索。之前在工艺厂时，俞金海师傅恢复了犀皮漆，这对甘而可日后犀皮漆创作有一定的启发，但甘而可觉得那个纹理和书中描述的还不完全一样，无奈俞师傅于1996年去世了，他也没办法跟师傅再探讨。后来他遍查资料、反复试验，控制打埝（用稠漆堆点）的疏密高低，调整漆层涂刷、打磨的节奏。终于，在无数次试验后，犀皮漆天然灵动的纹理得以重现，更在色彩、工艺上突破创新，让这门古老技艺重焕生机。

甘而可的漆器作品，造型追求端庄、大气、规整。无论是犀皮漆瓶、盒，还是漆砂砚及配套器物，线条流畅自然，比例精妙和谐。以犀皮漆盒为例，简约的圆柱体造型，去除冗余装饰，却因漆艺纹理与质感，尽显古朴典雅，仿佛将宋明文人案头雅趣，原原本本搬到当代，让观者在简洁造型中，感受传统美学的深厚底蕴；将漆盖置于盒口，仅凭自身重力即可缓缓合上，严丝合缝，工艺之精湛、技法之巧妙令人叹为观止。

红金斑犀皮漆大圆盒

夹纻胎

高13.5厘米/直径25.3厘米

2011年故宫博物院永久收藏

犀皮漆的纹理，是甘而可作品最具辨识度的标志。制作时，他凭经验打埝，让漆点分布或疏或密、或高或低，经多层刷漆、反复打磨，“片云、圆花、松鳞”等自然纹理渐次浮现，似无意却匠心独运。这些纹理并非刻意模仿自然，而是借漆艺工序，让漆的流动、堆积与打磨，自然生成独特图案，每一件作品的纹理都独一无二，给人以无尽的视觉遐想与艺术震撼。

传统犀皮漆多以红、黄、黑为主，甘而可大胆创新，用黄金替换古代石黄，让金色在漆层中流转，增添华贵质感；尝试绿松石、朱砂等矿物入漆，丰富色彩层次。以红金斑犀皮漆作品为例，红色作为主调，沉稳而热烈，金黄、深褐等色层叠其间，经打磨后，不同色漆因厚度差异，在光线照射下呈现出或明或暗、或浓或淡的变化，似有光影流动，既保留传统漆艺的古朴，又融入当代审美对华丽、精致的追求。

乾隆式样红金斑犀皮漆小梅瓶

夹纻胎

高22.6厘米/直径13厘米

2005年

甘而可恪守古法，坚持天然大漆制作，每道工序都追求极致。制作犀皮漆，打埝需精准控制力度与密度；刷漆要反复数十层，30多层漆叠加后，厚度仅如一张纸，非常考验耐心与细心；打磨抛光更是精细活，经数月、几十次打磨，用不同粗细砂纸、木炭等工具，使漆面逐渐温润，最终达到“以漆为镜”的效果——漆面光滑如镜，可清晰照见须发，触摸时细腻如婴儿肌肤。此外，他的作品除了漆器表面，内部也上漆打磨，力求内外统一、完美无瑕，将漆艺“精、雅”的工艺追求，推向极致。  

2009年，甘而可被文化部认定为“国家级非遗项目徽州漆器髹饰技艺代表性传承人”。2009年底，甘而可带着作品到北京参加第四届国际文化创意博览会，其作品被故宫博物院专家关注。2011年，他的作品《红金斑犀皮漆大圆盒》就被故宫博物院收藏，成为故宫近六十年来首件收藏的现代漆器作品。2012年，他被评选为“中国工艺美术大师”；2013年，获得国务院特殊津贴；2018年，被评为“江淮杰出工匠”。

甘而可还致力于壮大漆艺人才队伍，为行业发展储备力量。他的徒弟中现有1名已被评为省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，另有2名市级传承人。他还积极与中央美院、清华美院、中国艺术研究院等高校合作，担任中国艺术研究院硕士生导师，走进校园开设讲座、授课，让漆艺传承的种子，在高校这片学术土壤中生根发芽，为漆艺传承注入青春活力。

甘而可借助各类社会平台，推广漆艺：连续六届参加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技艺大展，带着新作亮相，向公众展示漆艺创新成果；参与中央10套《探索发现》等节目录制，毫无保留、无私分享犀皮漆的制作过程，让更多漆艺匠人学会犀皮漆的制作方法。此外，他通过公益活动、文化交流、作品捐赠，讲述漆艺故事，提升了徽州漆器髹饰技艺的国际知名度，让非遗走进大众视野，凝聚传承共识。

2019年日本富山大学教授、漆艺家林晓，汉学家山田真一带学生到甘而可工作室参观交流

  采访结束，档案服务小组为甘而可提供了档案服务咨询，征集到其个人视频、照片、图书等档案资料181件。（市档案发展中心 李贝贝）